第四章不抄枉作穿越人()

    本朝的繁華地方，必有幫閑這一行業(yè)。什么是幫閑？說透了就是給各家青樓妓館招徠客人的。你要有所需求，熟悉門道的幫閑自然會領(lǐng)你🧠❎去找對眼的妓女，不管是雅的葷的還是有特殊愛好的，總是盡力讓你滿意的。并幫著說說笑笑、烘托氣氛，從中賺點酒飯錢。

    李佑正好就認(rèn)識這么一個幫閑🚺，名喚孫及，是李佑小時候的鄰居，年紀(jì)比李佑大個七八歲，讀書不成便在縣城里討生❕🎠🥉活，前些日子還和李佑打過葉子牌。

    已經(jīng)是午飯時候，🥩🏣李佑也顧不得吃，直接來到城南孫及家🈚，叫門卻沒給開，只聽得里頭有個娘子嬌🈳⛪滴滴的問道：“外頭是哪位官人？”

    這大約是孫及家的娘子了，李佑高聲回答說：“我乃孫兄😠🔁的好友李佑，你家官人與你提過我么？今日有些🗨🔋🛥事情找他商議商議?！?br/>
    里頭說道：“🥅👔🎏原來是李捕快，素來聽我家相公提過的。我家相公出門前有😧過吩咐，道是去姚興兒那里去了?！?br/>
    姚興兒是本城名妓，傳說涉獵棋琴，能誦詩書，和許多文人士子能唱和往來的，各種官宴上也常被召來助興，真是場面人物。李佑只是聽說過這么🎃個人，可并不知道在哪里，又問道：“你可知道🧣🛁姚興兒家在哪里么！”

    這問題登時惹惱了里面的🧝🏉🎙孫娘子，“李官人好不曉事！卻把這等問題來調(diào)戲奴家么，快快走開，休要再言🍝語了?！?br/>
    討了好大一個沒趣，李佑悻悻離開，🕖🔜問一個良家女子某妓館在哪里這種問題似乎是有點不妥當(dāng)……別人知道了又該說李佑這色鬼調(diào)戲良家婦女。

    本縣里的妓家，多是集中在縣城西北兩條街巷里，李佑到這附近打聽了一番，便找到了姚興兒家。門面裝飾頗顯闊綽，在門口聽見里面不知道什么人在叮叮咚🚥🅿㊗咚彈琴，有個半大丫頭坐在院里。

    李佑問了兩句，這丫頭就進(jìn)屋去通報，不一會兒做文士打扮的孫及孫幫閑🏄🍦🏩出來笑道：“李小弟不是被縣官打了兩頓板子嚴(yán)令查案么，怎么有空來找哥🍠🔛🕊哥?！?br/>
    “卻是有正事求到哥哥這里了！”

    孫及哈哈大笑：“哥哥是做什么行當(dāng)?shù)?，你難道不知道？我這里⛓🌗哪有什么正事?！?br/>
    李🧖佑看看左右無人，將黃師爺?shù)慕淮v了❓🐈一遍，就是省去了王郎中的身份，只道是黃師爺要招待貴客。

    孫及沉吟一番，道：“我這里倒是知📦🕸🏌道幾家，李媚姐、元寶兒、關(guān)小桃都是此中好手?！?br/>
    李🕎🍞🕟佑琢磨🎃🏒著師爺?shù)囊馑颊f：“只管找那最淫浪最會調(diào)弄的，不要那些拿腔捏調(diào)不爽利的?！?br/>
    “那就李媚姐了，說是說不明📆🕌🐵♟🕔白，眼見為實，我現(xiàn)在帶你去見見，合意了都好說?！?br/>
    李媚姐家離此倒也不遠(yuǎn)，順著河走過⛱去有個元生橋，橋頭🍏附近就是她家。見門口掛著一對紅燈籠，孫及回頭對李佑說：“好造化，🍭看來是沒有客人的?！闭f罷他很熟門熟路的直接推門走進(jìn)了院子，高喊道：“媚姐兒！出來見客人了?！?br/>
    珠簾兩邊一分，閃出個妖妖嬈嬈的小婦人，二十余歲年紀(jì)，身量高挑，肌膚豐滿，柳眉鳳眼勾人魂魄。身上罩著一件寬袖大紅對襟緞子襖，但這襟口🍂卻沒系住，半遮半掩的露出了里面抹胸，更兼胸前兩團(tuán)鼓囊囊的突起顫顫🔠巍巍直戳人心，下😞面一件綠綢裙，蓮步輕移間露出了尖尖緞面鞋頭。

    小婦人帶著脂粉香氣撲面而來，🏵🍳😲玉蔥樣的手指捏著小團(tuán)扇戳孫及，口里銀鈴般笑道：“孫大相公，好久沒來奴家這里了，可把奴家想得🏕夜里睡不著覺呢！”

    李佑看的眼睛有些發(fā)直，這女人可真敢穿啊。這年頭不是敢露半個胸脯給人看的唐代，他穿越以來，見到的女子衣服樣式雖然種類不少👯🚮，但不管盤領(lǐng)還是對襟，領(lǐng)口都很嚴(yán)實的，有的甚至是立領(lǐng)，哪里見過敢露出抹胸的穿法。就這一露，萬種風(fēng)情便出來了。

    孫及調(diào)笑兩句👶⏮📪，把李佑介紹給李🚌媚姐說：“這位是你本家，在衙門做捕快的李官人?！?br/>
    “哎呀，原來是公差小哥哥，不會是來捉拿奴家🦏的吧?！崩蠲?#128420;🐓姐拋個媚眼兒調(diào)戲道：“奴家身子弱，經(jīng)不得蹂躪，官人要好好憐惜喲?！?br/>
    李佑嘿嘿一笑，伸手去捉李媚姐，“那姐姐便與我走一遭⌚💅吧。”

    李媚姐輕輕轉(zhuǎn)身說：“奴家太怠慢客🔗人了🚌🅱，進(jìn)屋敘話吧?！表槺?#128257;📂🌿很自然的避開了李佑的爪子。

    孫及朝李佑遞個眼神，詢問😄🤓♊意🚿❗🕘思，李佑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三人在前廳坐定，有個📻頗為秀美的十五六🍶歲少女上來端茶遞水，擺些果食。孫及看著那少女道：“小環(huán)兒出落得越發(fā)水靈了?！庇謱钣诱f：“此乃李環(huán)，與媚姐是嫡親姐妹?！?br/>
    李媚姐難得正色對孫及說：“奴家姐妹淪落🏪賤籍，眼看著小環(huán)兒也到了出閣年紀(jì)，還望孫相公多多看顧，介紹些好恩客?！睍r下妓女初次接客也叫出閣，有時會弄得和嫁女一般，當(dāng)然這嫖資也是很貴了。

    “那是那是。”孫及點頭道。

    李佑把黃師爺給他的那小元寶掏出來，放到桌面上，對李媚姐說：“姐姐這幾日不要接其他客人了，有位貴客要🏡來你這里，這🐦🍏🕦是定金。”

    李媚姐抓住銀子故態(tài)復(fù)萌道：“難道客人不是小哥哥么？奴🍳家可失望死了?！?br/>
    孫🎮🧝及也幫閑本色，在一旁湊趣說：“李小弟不先驗一驗媚姐兒的貨色〽么？好回去如實匯報啊?！?br/>
    鬼知道那王郎中什么心😨👟態(tài)，李佑想，小心為上，先不要沾惹👈📡😞這人了。與兩人計議一番說定了諸般事項便起身告辭了。

    回去匯報后🏧📺，黃師爺對李佑的高效提出表揚，并立刻趕往公館拜見🚯⛏➖王郎中，約定了明日晚上，也就是二十日晚上在李媚姐家里宴請王郎中。

    次日一天無事，到了黃昏時刻，黃師爺從衙門里調(diào)了大轎，帶著李佑去公館接王郎中。王郎中約莫四旬年紀(jì)，面黃須少🎳🎊😚，客套一番上了轎。抬到李媚姐家里，黃師爺打發(fā)🍩👯轎夫回去了，只留了李佑候命。

    那王郎中見了李媚姐，身子先就酥了一半，老臉🕖🍭🔽皺紋笑的花一樣。黃師爺與李佑對視一眼，看來王郎中是很中意了。

    從外面館子定了上好的席面，在李媚姐家內(nèi)室擺了一桌，葷素果蔬一應(yīng)俱全，做得都甚為精細(xì)。點了兩根大紅蠟燭，王郎中與李媚姐便在那里吃酒調(diào)笑🗑，李媚姐拿出十分功力，時而嬌癡撒蠻，時而淫行，將王郎中挑撥的欲仙欲死，黃師爺充當(dāng)了幫閑角色，坐在旁邊說些個有趣捧場的葷話🎈🐪，這放浪形骸的氛圍極是歡樂。

    李🕛⭕佑被打發(fā)在外廳等候，李媚姐怕他無聊生怨，也擺了幾樣酒食，喚出妹妹李環(huán)陪著李佑。李環(huán)也不知作什么怪，也沒個陪客的樣兒，只管自己在那里裝聾作啞🦒。

    李佑一開始也沒在意，只關(guān)注著內(nèi)室諸人，但年少沒耐性，過了一🐓刻便無聊起來?？粗镱^影影綽綽十分熱鬧，而自己這邊冷冷清清，按捺不住，故意沒話找話的去挑撥李環(huán)，問問芳齡籍貫愛好😠📂🚊之類。

    但那李環(huán)厭惡的瞄了一眼李佑，遠(yuǎn)遠(yuǎn)地坐到邊上去，仍是不言不語不搭理。原來這李環(huán)雖然出身娼籍，但自小在姐姐庇護(hù)下，沒受過什么苦頭，還存著點少女心性。念得些書識得些字，平日里最傾慕的是文人士子，最愛看的是才子佳人。常常自詡出淤泥而不染，夢想著與衣冠子弟你來我往，委實不愿🤫意和李佑這樣的無才無勢的粗俗人物打交道，覺得這是玷污自己。

    見對方這個把自己當(dāng)狗屎的態(tài)度，李佑心里大怒。他穿越以來心里始終積壓著股抑郁氣，因為他這每每被鄙視的身份，讓他這個帶著些現(xiàn)代人優(yōu)越感的穿越人士很是情何以堪。打個比方，本來是個名🍀牌大學(xué)高材生，忽然穿越成了現(xiàn)實里人人喊打，網(wǎng)上人人喊殺的城管，精神上能不郁悶么？

    平時李佑也只能無奈忍著，但此時這股氣卻都被李環(huán)激發(fā)了出來。被知縣打板子、被師爺當(dāng)狗😥腿子也就罷了，誰讓人家是上官，但你這個小婊子也敢平白無故給臉色？🍜⌚🌵更別說小爺我還什么過分事都沒有做，并沒得罪你。

    李佑🔢🦕🔞想要發(fā)🎉🤖作起來，又恐驚擾了內(nèi)室里面的好氛圍，惹出些是非來。那黃師爺是知縣老爺🎃的親信，惹得他不痛快，以后自己少不了麻煩。只得記恨在心，忍氣吞聲，自斟自飲，一杯接一杯的灌起悶酒來。

    李環(huán)也不♎🔓🕛在乎，翻了本書照著油燈自顧自的看起來，如果不是怕姐姐出來責(zé)怪，早就回到自己閨🏿🏎閣寫幾個字睡覺了。

    李佑這酒吃的急，十來杯酒意就上了頭，醉⏮🌑眼🤱🤹🚱朦朧里看見李環(huán)手里書卷的封面上有“漱玉詞”的字樣，原來是宋代李🚙🍏清照的詞集，忍不住出言諷刺道：“李易安也是出身詩禮世家，雖然嫁了好幾次，但總是沒當(dāng)過婊子的，貴府小姐你真是能附庸風(fēng)雅。”

    李環(huán)頓時被這句話氣的滿面通紅，一雙杏核眼憤憤的能噴出火來，恨不得撕碎了李佑，咬牙切齒開口道：“你這無賴白🔏丁曉得什么詩詞🏬💥，實在不配談?wù)撨@些?！闭f罷，立🐇🎩起身來就要走人。

    李佑醉醺🏊🚬醺的扯著李環(huán)的襖子道：“李清照這水平🧠✨，我隨便寫兩首就能差不多的！”

    李環(huán)越發(fā)厭惡李佑，簡直是一🦌🔆🤱個不知🏍🔯道天高地厚的無恥之徒。

    當(dāng)我不會抄襲詩詞么，只是穿越以來整日里混跡市井，沒有合適場合抄襲罷了。帕瓦羅蒂到了農(nóng)村去唱歌，恐怕只會被人當(dāng)成鬼哭狼嚎吧。想到這里，李佑忍不住拿出準(zhǔn)備已久的撒手锏賣弄，🎉⛓😊也不管場合對不對了，穿越到古代不抄襲幾首簡直就🛣是白來一趟。

    于是李佑借著酒勁搖頭晃腦念道：“采🏈🆗😟桑子，咳，誰翻樂府凄涼曲？風(fēng)也蕭蕭，雨也蕭蕭，瘦盡燈花又一宵。不知🐨🌻何事縈懷抱，醒也無聊，醉也無聊，夢也🔙何曾到謝橋。這個比李清照如何？”

    好詞句！宛如閃電劈🛂🔩🎩進(jìn)了李環(huán)的心里，🎥愣🔚🔖在當(dāng)場，渾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。但可以肯定，這無賴是抄別人的罷，不知道這詞是誰寫的，寫的好迷人。

    李佑剽竊完這首采桑子，震住了對手，有些洋洋得意。眼角發(fā)現(xiàn)門口有人，望過👊去卻見黃師爺、王郎中一臉古怪的瞅著他，像是瞧見了什么怪物，或者是瞧見牛糞上長出了一朵鮮嫩嫩的花兒。

    原來剛才時候，黃師爺見王郎中和李媚姐之間你儂我愛的戀奸情熱，就很識趣的告別。王郎中將他送到門口，兩人便聽到了李佑嘴里這首采桑子，詞的好壞先不提，但從李🙆🚠🐞佑嘴里出來，使人甚感怪異。

    他們可不像李環(huán)那般就是個業(yè)余選手，兩人一個是進(jìn)士一個是舉人，詩詞文章上面那是有真材實料的，可都沒🏜🌹🎭聽說過這首詞。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也真想不出李佑能從哪抄的？難道的確是他自己寫的？

    還有就是站在后面的李媚姐，大字不認(rèn)幾個，更🤓📄🧑不懂詩詞，但“醒也無聊，醉也無聊”這句卻是聽明🐎白了，覺得就是自己的人生寫照，一時也有點酸酸的。

    李佑頭上刷的冷汗直流，不知怎的有些慌張，酒意醒了七分，小跑著湊到黃師📰爺跟🔁前問道：“老先生要走么？小的送你回去?！?br/>
    路上黃🔪🥊師爺旁敲側(cè)擊的問了幾句💻⚪，沒問出什么也🚇就作罷。

    自此，王郎中在李媚姐這里連續(xù)多日流連忘返🚉🕘🕳，前前后后花了🍇🍍📋十幾兩銀子，每次這銀錢都是李佑送過去的。

    話📠說回來，李佑剽竊的這首采桑子是另💄👇一個時空納蘭性德的作品，但李佑穿越過來后查過，沒發(fā)現(xiàn)有這么個詞人。大約在本時空清廷沒有占據(jù)中原，納蘭性德也就沒機(jī)會接受漢化教🍦🚵🆕育，更沒法寫詞出名了。

    總而言之，李佑這抄襲是沒人能發(fā)現(xiàn)證據(jù)的。在這🏜🎃個等級分明的社會，李佑再一次可惜自己的身份，從自己嘴里念出來有點白瞎了這些好詩詞，暴殄天物哪。

    李佑剽竊的這首《采桑子》慢慢的傳播開了，先是用了十💨來天工夫在妓家傳唱。而后慢慢的擴(kuò)散到文人士子傳誦——看這從🚙妓女傳到士子的傳播渠道，就知道很多讀書📼人都是什么德行。

    李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，小爺我👚🚅要揚名了，到時候眾人都知道我不是🗻一個平凡胥役了！就是嫌傳的太慢，不知道別人剽竊了詩詞一夜之間🧡👻全城轟動是怎么做到的。照這個速度何時才能沖出蘇州，走向全國？

    卻不知這一抄，帶來了許多煩惱。